诗曰:灵镜乍开天地清,华光初耀晓云盈。
星芒隐现轮回始,宿运潜移岁月惊。
幻境千重藏旧梦,幽途百转觅新盟。
风吟宿命弦音起,且看潮头弄浪行。
“林墨!”韩无咎的惊喝混着冰尘落下来,“那东西不对劲!”
但林墨的指尖已经扣进凹槽。
命钥碎片刚一贴合,整面石壁就像被投入热油的冰坨,发出刺啦声响。
幽蓝光芒顺着石纹爬满洞穴,在众人头顶凝结成一面青铜古镜,镜面波纹翻涌,倒映出七道扭曲的人影。
沈玉娘最先反应过来。
她发间银簪骤亮,整个人像离弦箭般撞向林墨,可指尖刚触到他衣摆,就被一道无形气墙弹得撞在冰壁上。“你疯了?”她捂着发疼的肩膀,眼底翻涌着少见的慌乱,“镜界是命师用命魂喂养的囚笼!
进去的人......“尾音被镜中传来的嗡鸣碾碎。
林墨仰头望着那面镜。
波纹里有光在窜动,像极了他在“洞若观火”里见过的命运线——但更粗,更烫,烫得他眼眶发酸。
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一声笑,像被火烤化的冰:“沈姑娘,你说我们逆命的人早被写进另一段命里。”他望着夜枭,又看向镜中自己扭曲的脸,“那我偏要看看,这段命是谁写的。”
话音未落,他抬脚迈进镜中。
虚无。
林墨的第一个念头是虚无。
没有冰的冷,没有血的腥,只有无数光点在四周飘,每一粒都裹着若有若无的情绪:悲、喜、悔、恨。
他伸手去抓最近的光点,指尖刚碰到,那光就“轰”地炸开——
他看见自己跪在一座青铜钟楼前。
不是现在的身子,是更清瘦的,腕间系着命师特有的星纹绳。
钟楼高得望不见顶,每一层都刻满他看不懂的符文,而他额头抵着青石板,声音哑得像破风箱:“我非逆命,只是不愿做棋子......”
“那你便做更锋利的刀。”
冷笑声从头顶砸下来。
林墨猛地抬头,看见钟楼顶站着个穿玄色大氅的男人,面容被阴影遮住,可腰间悬着的命镜碎片,和石壁影像里逆命宗师的那枚相似。
“你以为封了天命司的轮回阵,就能让世人自己走命?”男人指尖弹落一粒火星,砸在林墨脚边的青石板上,“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敢看,你替他们看?”
“总有人敢。”前世的林墨抬起头,眼里烧着林墨从未见过的光,“逆命宗师说,命镜照的是真相。
我要让所有被锁在命里的人......“
“够了。”
镜外的喊杀声突然刺穿虚无。
林墨猛地踉跄一步,光点突然变得锋利,像无数细针往他脑子里扎。
他听见柳眉儿的声音在喊:“快回来!
镜界在吞你的魂!“
现实里,夜枭的银灰大氅已经扫过冰碴。
他抬手时,七个命影同时抽出腰间的淬毒短刃——他们要在林墨被镜界吞噬前,把所有人的脑袋串成糖葫芦。
“老韩!
左边三个!“白八甩出袖中短镖,却在半空被命影的银网兜住。
她骂了句脏话,反手摸出腰间酒葫芦,“奶奶的,当爷爷的烧刀子是摆设?”酒液泼出的瞬间,韩无咎的剑已经挑开最近的命影手腕,火星擦过酒雾,腾起一片火海。
赵婆婆蹲在柳眉儿身侧,枯瘦的手按在她后心。
柳眉儿原本惨白的脸突然泛起不正常的红,睫毛剧烈颤动着睁开眼。
她望着头顶的命镜,瞳孔里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——那是命傀教给她的脸,可此刻,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喊:“毁掉阵法,毁掉这面吃人的镜子!”
“婆婆,借我朱砂。”她声音轻得像片雪,却让赵婆婆猛地抬头。
柳眉儿已经扯下鬓边红绳,蘸着赵婆婆药囊里的朱砂,在命镜边缘刻下歪歪扭扭的符文。
她闭着眼,将意念顺着符文送进镜界:“林墨!
镜界在抽你的命魂,快回来!“
前世的画面开始模糊,青铜钟楼的轮廓像被雨水泡过的纸,正在一点点融化。
他望着前世自己眼里的光,突然想起刚穿越来时,在破庙屋檐下听见的童谣:“命是线,人是鸢,扯线的手看不见......”
“去他娘的线。”他咬着牙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我偏要做断了线的鸢。”
镜外的喊杀声突然变得清晰。
林墨感觉有人在拽他后领,那力道像要把他从泥里拔出来。
他猛一蹬腿,整个人从镜中栽倒在冰碴上,喉咙里腥甜翻涌,一口血溅在命镜上。
命镜应声而碎。
青铜碎片像暴雨般砸下来,夜枭被气浪掀得撞在冰壁上,银灰大氅裂开道大口子。
韩无咎扑过去护住白八,赵婆婆用身体罩住柳眉儿,沈玉娘则攥着银簪,警惕地盯着满地碎片。
林墨趴在冰碴上,望着头顶飘落的镜渣。
有一片擦过他眼角,在脸上划开道血痕。
他想抬手摸摸,却发现浑身像被抽了筋骨。
意识开始模糊前,他听见沈玉娘的惊呼声,听见夜枭的冷笑,还听见......
“记住,你不是逆命者。”
那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响。
林墨眼前闪过片段:青铜钟楼的阴影里,玄色大氅的男人将一枚命镜碎片按进他眉心,血珠顺着碎片边缘往下淌,在青石板上晕开两个字——
“破局”。
黑暗涌上来时,他最后想:这是谁的记忆?